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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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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章

黎暮睡到中午時才起來的,帝奴已經將劉氏下葬,她和段離情沒插手這些事情,全由著百福村裏的人自己處理。她翻身下床,天明時段離情又給她渡了點陰氣,一覺起來大腦都昏昏沈沈的。

她站了一會兒,才慢吞的走到桌前。段離情端了兩碗面上來,她意識還沒完全清醒,下意識低頭嗅了嗅,隨即拿起筷子吃了起來。

段離情一直留意著她的舉動,見狀暗了眸色,她若無其事的倒了杯水,推了過去:“你似乎並不辟谷,但每次吃的都很少。這次對你胃口嗎?”

黎暮神情懨懨的,她吞咽幹凈後才“嗯”了聲:“飯量小而已,不過這家的面還真不錯,好吃。”

她並非飯量小,只是挑。除去她那位天地之子的母親做的飯外,其他人做的都不大感興趣。

黎暮眼底倏然浮現一絲迷茫,總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。

段離情吃飯很快,她擦幹凈嘴,才提起:“這是我做的。”

氣氛凝滯了幾秒,隨後黎暮就被嗆的臉色漲紅,她有幾分幽怨的看向段離情,捂了捂臉:“這就是我眼光太好了,不光是我的符文需要你,連同我這胃都需要你。”

段離情沒理會她擡高自己的戲弄話,只說:“店小二身上的死相已經消失了,看來送子娘娘摧毀後,那些無辜的人身上的陰氣也會消失,只是那些所謂胎兒是肯定留不住了。”

黎暮“嗯”了聲:“傷身體啊。”

她放下筷子,罕見的吃了快大半碗,她撐著下顎:“張氏被拘役到地府前同我說,這石像來源於西北地域。我想去看看,這件事情定當沒有那麽容易解決的。”

段離情沒異議,她起身收拾碗筷:“我都可以。”

黎暮視線下移,她手指勾了一下段離情腰間的劍,聲音頗為慵懶:“好勤快啊好徒兒,你這麽還不同為師說說你來人間做什麽,弄的我良心好不安哦。”

“鬼界之事。”段離情面無表情拉開她的手,但黎暮像是來的興趣,她明明低垂著眼,一副毫無興趣的模樣,可手卻與段離情不斷拉扯著,兩個人無聲的交鋒著。

黎暮的手很熱,她手腕摩挲過段離情的掌心時,身體莫名激起一陣酥麻感,她眼中浮現笑意,不過只是松弛了一瞬就被段離情抓了個正著。

她心裏稍稍吃驚,段離情的實力應該同她不相上下,不過千年的修為,當真如此厲害嗎?

“師尊,老實一點。”段離情嘴裏說著敬稱,但動作哪裏絲毫有半分尊敬,她剛要松手,門就被人輕輕推開了。

黎暮猛的抽回手,警惕的看向門外,她能感覺有人走了進來,沒想到是帝奴,她極快的理了下衣袍,笑著尋了過去:“怎麽了?”

帝奴喏喏的走了進來,她臉上還有淚痕,她左右看了看兩個人,總覺得她們不像是單純師徒關系,剛剛似乎還手拉手。

她沒敢多問,只靜靜的沖著兩個人鞠躬:“母親和弟弟已經下葬的,謝謝。我不知道該怎麽——”

黎暮打斷她,她眼底浮現一絲不耐:“好啦,這些話不用再說了。我不摻和你家中的事情。”

她示意帝奴起來:“我今日就動身離開,你願不願意同我一起?”

帝奴擡起頭,她根本沒有猶豫就點頭,又忍不住哭,偏偏不敢發出聲音,抽噎著捂著臉。

黎暮指尖點在桌面上,無奈的嘆了口氣,她恨不得露出獸耳捂起來。她耷拉著眉眼,頗為苦惱的趴在桌面上裝死。

腳尖還抵了抵段離情,餘光對上段離情,意思不言而喻。

段離情看了她幾秒鐘,突然轉過身,她提著帝奴的後衣領,仿佛在拎一個小動物般隨意,帝奴給她嚇的整個身體都僵直了,直楞楞的盯著黎暮。

黎暮面色也呆滯住了,她緊盯著段離情,看著對方啪的一聲把帝奴放在她面前,甚至好脾氣的拍了拍帝奴的肩膀:“哭吧。”

說完這句話段離情轉身就走,她毫不留情留下一個背影給兩個人,指端一帶就將門關的嚴嚴實實,她單手托著餐盤,淺淺的勾起一抹笑。

黎暮手裏的杯子發出很細微的碎裂聲,她抿緊唇,直接背過身對著帝奴,像是生了氣般低罵了句:“老鬼。”

三個人是午後出發的,陽光不算刺眼,黎暮換了身黑色的衣服,顯的她皮膚愈發的白皙,和段離情穿出來的感覺不一樣,她身上總是帶著股散漫的勁,又莫名的勾人。

她今日帶了面紗,只露出一雙眼睛。她牽過一早就準備好的馬匹,幹凈利落的翻身上馬,她單手抓住韁繩,垂眼看帝奴,她揚聲道:“是同我一起還是做馬車?”

段離情負責的趕起了馬車,就停留在黎暮身後,目光隨意的停落在她背後。

黎暮笑起來,眉眼都彎了下去:“若是同我一起,怕是會不怎麽舒服,你年紀小還是做馬車吧,回頭我累了自然會去休息。”

但帝奴沒動,她眼中滿是期待,甚至說的上是興奮的看著黎暮,她終於算是大膽了一回,伸出手:“我想和您一起!”

黎暮靜默的看了她幾秒,笑意更甚,彎下腰直接將帝奴攔腰抱起,放在自己身上,她環住帝奴,低聲說:“走了。”

“駕——”

她夾緊馬腹,仰起的灰塵虛化了她的背影,她腰背挺直有力,段離情甚至不難想象到那勁瘦的腰腹是怎樣的光景,她看了幾秒,也追了上去。

黎暮的掌控的速度很快,帝奴感受著肆意的風,她仰起手臂低呼了一聲,忽然扭頭對著黎暮說:“我給我娘立了墓,不帶任何的人,只留下了她自己和我的名字。”

“乖孩子。”黎暮又低了低身體,將帝奴嚴嚴實實的護住,“我們走嘍。”

一襲黑衣夾帶著風霜,她眼中都是肆意的灑脫,而在那充滿了離愁的地方,一群人帶著兵器浩浩蕩蕩的闖進了一家府邸,為官的站在眾人面前,他振地有聲:“經多人查舉,說你這裏販賣人口,給我搜!”

“……”

後續結果黎暮不多關註,她只不過是稍稍留足了片刻,她想起那日段離情問她為什麽。

黎暮只是擡了擡肩膀,她擋了擋月光,神神秘秘的湊近段離情:“因為我是神仙派來的,她們的祈求神都聽見啦。”

她笑起來,輕輕擠開段離情,闊步走向前。

.

李重俯最近這幾日都睡不大安寧,他心神不安的坐了起來,身後全被汗濕了。他想起幾天前的晦氣事情,又聯想起方才做的夢,惡狠狠的呸了一口,他口幹舌燥,意識都還沒怎麽清明就下了床,嘴裏嘟囔著:“真奇怪,怎麽忽然這麽冷,這窗戶什麽時候被風吹開了。”

他眼睛半睜不睡的,胡亂在黑夜中摩挲著鞋,剛碰到鞋邊就感覺不大對勁,他的腳踝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的抓住,他似乎聽到了耳邊的一聲哭嘆,他瞬間就被嚇清醒了。

房屋裏面沒有點燭火,他顫顫巍巍的抖著身體,根本不敢往下床下看,寒冷的氣息一路從小腿往上貫穿著,他眼球左右搖擺著,緊張的吞咽了口水。

那雙手凍的像冰塊,力氣之大仿佛要捏碎他的腿部。李重俯臉部都害怕的抖動著,他忍著疼痛,摸索著壓在枕頭下的匕首,嘴裏念念有詞:“根本沒有這些東西,是誰在裝神弄鬼,是誰!”

他像是終於鼓起了勇氣,呼吸粗重,眼神毒辣的低頭看去,在黑夜中,窗戶被吹的啪啪作響,那一點微弱的亮光讓他看見了那只蒼白的手臂,和披散的頭發,小半截身體露在外面,手指詭異的扭曲著。

李重俯對這身衣服過於熟悉了,他瞪大了眼睛,看著那“人”哢嚓一聲扭轉過頭,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,因為窒息和巨大的壓力導致變形的臉翻轉過來,從下至上的看著他,對方指尖在地面抓撓出尖銳刺耳的聲音,她的脖頸上纏繞著厚重的白綾。

倏然見她的眼睛裏留下血淚,額頭上開始滲出鮮血,駭人的傷口就這麽暴露在李重俯面前。他呼吸都顫抖起來,雙腿忍不住顫,瞳孔中倒映出那詭異的笑容。

李重俯嚇的慌亂把匕首紮了下去,也不管紮沒紮到,用力掙脫就朝門外跑去,他驚恐的大喊:“救命!有鬼,有鬼啊!”

“她來索命了!她來索命了!”李重俯還沒有接觸到門,就直接撞上來堅硬的物體,他覺得自己呼吸都停了,那體溫擺明了是死人的體溫,他一雙手不知道摸過多少。

他瞪大了眼睛擡起頭,驚恐的看向眼前的“人”,那“人”面色慘白,滿臉是血的看著他,突然伸出手,手腕無力的垂落著,她周身都是陰冷,明明沒有張口但李重俯耳邊全然是對方嬉笑聲和哭喊聲。

李重俯腿一軟就跌落在地,他胡亂揮著手:“我本來不想殺你的,是他們……是他們——”

他的話戛然而止,對方就站在原地,陰沈沈的盯著他,恨不得把他的皮剝下來。李重俯嘴無意識的張大,脖子上的白綾不斷手勁,他的嘴裏漫出大量的鮮血,眼球漲大直到突然濺爆,鮮血一直流淌到門外,滲透了木板。

窗戶緩慢的搖晃著,發出吱呀吱呀的動靜,在停下來的風中,慢慢掩蓋的臟亂的地面,咯吱一聲關的嚴絲合縫。

馬蹄聲踏破了這份寂靜,黎暮扯了下韁繩,放慢了速度,眼前的小鎮哪怕是夜晚都能看的出來其中的不俗,很繁榮的地域。而且還有幾家酒館點著燈,車輪的聲音在身後響著,黎暮突然就停下了。

她側目看向面前的酒館,喊了聲。幾秒後就有店小二出來接客,對方熱情的搓了搓手:“幾位啊?”

黎暮比了個三,扔了銀子過去:“開兩間廂房,上等的。你先領她上去,隨後備好熱水。然後麻煩幫我牽一下馬,就我身後那匹。”

店小二刻意就應下來,他笑呵呵的接過銀子,隨不見黎暮面容,但看段離情和帝奴的穿著包括她的氣勢,也清楚不是一個平庸角色。

他忍不住提醒:“這天色太晚了,兩位是還有什麽事情嗎?”

黎暮輕飄飄的掃了過去,只說:“隨便轉轉。”

她扭頭看向段離情,揚了揚下顎:“上來!”

段離情定目看了她幾秒,沒吭聲,把韁繩遞給店小二,她快步走向黎暮,突然伸出手:“換一下位置。”

黎暮挑了挑眉,正眼也不瞧她,哼笑了一聲:“你上來,快些。”

這一路上黎暮都憋著氣,根本不搭理段離情,最多逗弄一下黑龍和帝奴。

段離情短促的笑了聲,不知是何意味,她身形幹凈利落的翻身上馬,手放在黎暮腰間虛攏著,她稍稍將頭偏在黎暮耳邊:“走吧師尊。”

黎暮不住的側了下頭,她氣笑一聲,扭頭對帝奴囑咐了幾句,仰起馬鞭揚長而去。

“段離情,你感受到了陰氣嗎?”

黎暮目不斜視,她放慢了速度,夜間的寒意加重,她緩出一口熱氣,腰間的符文隱隱發燙起來:“好重的陰氣,你——”

她往後靠了靠:“離我近一點。”

段離情身體沒動,由著黎暮折騰,她順勢接過韁繩,在路過一戶人家的時候停了下來,她明顯的感受到了黎暮體溫的變化。

原來這個人對陰氣這麽敏感。

段離情的確一靠近這個地方就覺察不對勁,她擡手落在黎暮的後脖頸上,陰氣緩慢的被吸收了進去。

黎暮一開始還不滿段離情摸她脖頸,但對方的陰氣就像是抑制她的藥物一樣,一註入她就必須繳械投降。

這太奇怪了——

黎暮撐著身體,忍不住想,明明對其他陰氣都極為的抵觸,只是接觸了就會不舒服,但和段離情在一起就太舒服了。

她看著自己的手腕內側,她身體裏的魔族血脈明明對鬼氣極為抗拒才是。

“在想什麽?”段離情瞇起眼,似乎不大高興,“師尊,該回神了。”

“啊——”黎暮拉回思緒,她稍稍挪開了距離,深呼一口氣,“抱歉。”

段離情嗯了聲,她似乎明白了些什麽,翻身下了馬,她定目看向緊閉的大門,突然說:“死人了。”

黎暮:“嗯?”

話音剛落,裏面就發出了一聲聲驚恐的尖叫聲,雜亂的腳步聲一瞬間響起。

府院很大,頃刻間就燈光通明。

“少爺,夫人!李重俯……李重俯死啦!”

奴仆腳步慌亂的踉蹌著去匯報,他跪在地上,眼中滿是害怕:“死了,死相特別奇怪。”

他扭過頭,還驚魂未定的看著那個房間,陸陸續續的出來的人紛紛忍不住幹嘔起來。

“快別進去,眼睛都沒了,那些東西一地都是。”

“嘴合不上了!這白綾又是哪裏來的?”

“這一地的東西,都是從李重俯身上切下來的嗎?誰這麽狠毒啊,進入府中竟然沒一個人發現。”

“你說……會不會是她回來——”

“別瞎說話!要是讓人聽見就完了!”

“……”

血腥味濃厚的散發出來,令人作嘔。天光慢慢發白,府邸的大門被打開,沒有一個人途徑此地。

只有掛在門上的泛白的燈籠輕輕晃了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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